青铜噬：邺墟寒樽录

石勒的爪牙，正像饿狼般扫荡邺城郊野残存的一切活物。三个月前，

他还在洛阳尚膳监那暖和的灶房里。指尖犹记刀锋划过鹿腩肉理时那微妙的阻滞，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油脂在滚烫铁铛上“滋啦”爆响的焦香。那香气曾是他的命。

直到匈奴人的弯刀劈开宫门，直到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腥味和一丝诡异酸气的血浆，

从老庖长被剁下的脖颈里喷溅进他大张的口中……自那日起，他的舌头便死了。世间百味，

只剩一片死寂的荒漠。唯有那蚀骨的酸腥，日日夜夜盘踞在舌根，一同盘踞的，

是冰冷的恐惧和对那血色日子的刻骨仇恨。， ，“汉狗！滚出来！

”嘶吼混着狂躁的犬吠，狠狠撞进不远处那座只剩半堵墙的破庙——废弃的淇水河神庙。

庙门在风中呻吟。冉隆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连滚带爬，

几乎是扑进了破庙的阴影里。浓重的尘土和腐朽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缩进倾倒的供桌下最深的角落，蜷成一团，破烂的衣衫裹不住刺骨的寒冷。

后背猛地撞上供桌后壁腐朽的木板，“噗”一声轻响，一块松动的土坯塌陷下去。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撑，指腹却骤然触到一片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东西！绝不是石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外面羯人的叫骂和马蹄声如同催命符。

他发狂地用指甲抠挖那片浮土。泥土簌簌落下，

一抹幽暗、沉重、历经千年而不朽的青铜冷光，刺破了供桌下的黑暗。他刨得更快，

指甲缝里塞满了泥。一个狰狞的器物轮廓逐渐显现：三只扭曲如受刑者下肢的鼎足，

死死踏着一个古老而屈辱的符号——像被捆绑的小人（甲骨文的“奴”字）。樽腹之上，

阴刻的线条盘绕，细看竟是骇人的“田猎图”：头戴高冠的王者张弓搭箭，箭簇所指，

赫然是奔逃哀嚎的……人形猎物！樽口边缘，四只狰狞的兽首（饕餮）浮雕獠牙毕露，

空洞的眼窝里凝结着暗红色的、仿佛还在搏动的结晶，

躯——鼓胀腹部的孕妇、惊恐的孩童、持戈的武士……还有一个头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