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清渠

只觉得自己答应得实在太过干脆。原以为崔恒会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可没想到却并非如此。

当差的第一日，我便彻底摸清了他的脾性与习惯。会说话，能明理，下雨知道往家跑，

天热也知道换薄衫。仅凭这几点，就比宋长安强上不少。更重要的是，他出身清河崔氏，

虽是旁支，但到底是世家子弟，最重规矩礼法，也将他养成一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模样。

不论是侍奉他用饭，还是替他换外裳，听得最多的，总是：“有劳”，“多谢”，“劳驾”。

大抵是做蝼蚁太久，骤然间被当个人，我竟有些不习惯，总是下意识自称奴婢。

崔恒却说：“你既被宋家放了卖身契，便不再是奴婢了，纵使如今是在崔家，

姑娘也大可以将自己当成普通人。”这样的话，我其实听过不少。在宋家时，宋老爷说过，

赵氏也说过。宋老爷说我既与宋长安定了亲，便不能再自称奴婢，

否则岂非是让整个宋家没脸？于是我答：老爷若觉得娶一个奴婢让宋家蒙羞，

大可以去官府先将我的奴籍消了去。宋老爷不置可否，甩袖离去。赵氏又说，我虽是婢女，

可却享尽宋家荣华，往后也该时时感念宋家恩德才是。于是我又答，

听说昨日府中新到了匹锦缎，可否给奴婢做身衣衫？赵氏不语，顾左右而言其他。

那时我便明白，这夫妻俩，虽看着面和心不和，但从来都是一丘之貉。

有些话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却未必做的坦荡。因而，纵使崔恒宽和，对于他的话，

我也仍旧未曾全然相信。直到晚间守夜，我才直到，崔恒是何等温厚。

值夜的地塌上是铺了软垫的，塌边的小几上是备了茶水的。甚至，似乎是担心值夜的人腰酸，

连打盹的软枕都备下了。在宋家值夜时，是没有这些的。没有软榻，没有茶水，也没有软枕。

只有冰凉坚硬的地砖，和永远不能弯下的脊背。冬日耐严寒，夏日忍酷暑。莫说是打盹，

便是有半刻松懈，都会被狠狠责罚。若非我在宋府当过差，还真分辨不出其中差别。

替他双膝蒸药时，我忍不住问：“公子待下人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