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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界山恩仇 烧饼油条热豆浆 9924 字 2025-06-11 20: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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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中原腹地。

高大的两界山如一条横亘天地的天然屏障,将山北的北家村,与山南的南家村南北截然劈开,两个村子恰似被命运抛向山峦两侧的棋子——虽仅一岭之遥,却因这磅礴山势铸就天堑。北麓的焦土贫瘠如龟裂画布,南坡的沃野却似翡翠铺展。

百十年来,北家村的望族北氏家族,和南家庄的南氏家族世代联姻,恰似在断裂山脉间编织着微妙的命运纽带。

南家宅院坐落于南家村背山面水的风水绝佳之处,黛青色砖石垒砌的围墙浸透岁月包浆,重檐歇山顶的飞角如展翼苍鹰,将百年望族的赫赫威仪凝固在飞檐翘角之间。晨昏定省的规矩未曾废止,此刻正堂内沉香袅袅,南老太太端坐紫檀嵌螺钿太师椅中,素白檀木佛珠在她布满茧痕的指间徐徐流转。

南老太太人到七旬,霜色已染白鬓角,却仍保持着簪花小楷般端正的仪态,唯有眼尾细密的纹路里沉淀着百年望族的沧桑,恍若檐角经年累月的雨渍,在朱漆剥落的门环上洇出斑驳的暗痕。从北家村被八抬大轿抬到南家村这个府邸,已经有五十多年了,看尽了几代家主的起落,也看尽了大宅院里面的悲欢离合。

"北村信件到了。"贴身嬷嬷王妈佝偻着腰疾步趋近,檀木托盘上覆着杏黄绸帕的信笺微微颤动。南老太太枯瘦的手指掠过信封火漆,忽听得"咔"的一声脆响,指节竟将檀木护甲折出裂痕。

素白信笺在掌中簌簌作响,老妇人浑浊的眼珠蓦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东瀛蛮子已逾黄河!"青筋暴起的手背将信纸捏得哗哗作响,"这便要南下......"

王妈手中茶盏应声坠地,碎瓷在青砖上溅起幽蓝水花:"大少爷他......"话音未落便被南老太太凌厉的目光截断。檐角铜铃骤响,惊得梁间栖雀扑棱棱掠过,露出檐下斑驳的"耕读传家"匾额。

"慌什么!"老人枯枝般的手掌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汤泛起涟漪,"当年长毛过境,圣库里的金砖都填了湘军炮眼,照样得给兵勇纳粮。如今就算东洋人要过来,难不成日本天皇的亲娘老子亲身卷起袖子下田?"她颤巍巍指向庭中晾晒的罂粟壳,金褐色的果实堆成小山,"天皇老儿要吃饱饭,还得靠咱这把老骨头盯着佃户!"

妆台铜镜映出她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忽又化作锐利刀锋:"去请明远......再温一剂葛根汤。"

葛根汤温好了,鎏金珐琅盆里的银匙磕出清响,药汤表面浮着的油花,恰似那年把丫头翠花沉糖时溅起的浪沫。

王妈的绣鞋踩过三重垂花门,转过九曲回廊方至东厢。雕花木门吱呀洞开时,青灰色烟瘴自门隙间翻涌而出,裹着股子焦枯的罂粟腥气。南明远半仰在竹榻上,鸦片烟枪斜倚在鎏金床柱旁,烟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得那张青白面皮忽明忽暗。他眼窝深陷如枯井,瞳仁里浮着层浊黄的翳,听见响动才懒懒转了转脖颈,腕间翡翠扳指磕在紫檀炕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太太差人来问安。"王妈垂首立在阴影里,老式旗袍下摆沾着经年的药渍。她看见大少爷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摩挲着烟枪上的蟠龙纹,袅袅烟雾中,指节泛着尸骨般的青白色。

南明远喉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突然爆发出一串尖利笑声,震得博古架上的钧窑瓷瓶簌簌落灰。"东洋人打过来?"他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烟枪铜箍,"打过来好啊,正好让那些个不开眼的畜生给这腐朽的老宅子陪葬!"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指间烟枪明灭如鬼火,青烟在昏暗室内盘桓成蛇,渐渐吞噬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

王妈攥紧了褪色的帕子,迟疑片刻方才转身离去。绣鞋踏过青砖,刚行至中院回廊,前院骤然炸开铜盆坠地般的脆响。杂沓的脚步声裹挟着惊呼,恍若滚油泼进沸水,在暮色中翻腾不息。

"可是出了什么事?"正房里传来织锦缎摩擦的窸窣,南老太太扶着螺钿屏风立起身,鬓边翡翠抹额折射出冷光。

话音未落,三个家丁已跌撞进天井。当先的麻衣汉子满面惊煌,怀里的铜盆犹自哐啷作响:"老、老太太...村口来了支队伍,青天白日打着青天白日旗,说是国军新收编的抗日队伍..."

"金虎。"后院晾晒的陈皮香里,老太太将翡翠念珠在掌心捻得咯咯作响,"那个在黄泛区烧了半个村子的金虎?"

"正是!"家丁喉结滚动,"三百多号人扛着带刺刀的汉阳造,那团长生得...生得像尊门神!眉毛拧成两柄钢刀,整个人凶神恶煞,比戏台上的窦尔敦还凶三分!"

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老太太指尖掠过黄花梨案头的汝窑茶盏,冰纹在釉面上绽开蛛网。待茶汤在青瓷碗中漾出涟漪,她已着玄色暗纹对襟褂,鬓角银丝用九凤衔珠步摇绾起。

"更衣。"鎏金软轿的明黄流苏扫过门槛时,她最后瞥了眼西厢房。那里躺着从北平协和医院捎来的盘尼西林,玻璃药瓶映着廊下竹影,晃得像是满地碎银。而阵阵烟雾,正从纱窗的缝隙里悠悠窜出。

当青布轿帘被山风掀起一角时,整列队伍已在府门外肃立成松。金虎背对来客而立,肩头积着未化的晨霜,洗得泛白的灰布军装紧束着少年郎的身躯,两柄黄铜驳壳枪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这位军爷..."南老太太的絮语尚未落地,青石板路上忽起一阵金铁交鸣。待那少年郎转过身来,檀木佛珠骤然坠地,在满地枯叶间敲出清越回响——这张与亡夫九分相似的面容,竟在二十年后的晨雾里重绽如花!

少年眉峰如剑削斧凿,眼尾斜贯至下颚的刀疤却似恶龙噬月。他唇角凝着塞外霜雪般的冷笑,那双映着朝阳的眼眸里,却翻涌着能冻僵野火的红光。"南老太太,久仰大名。"喉间滚出的声音裹着砂砾,"在下金虎,奉命戍守山南村隘口,挡的正是东洋人的铁蹄。"

南老太太脊背瞬间绷成弓弦,枯瘦手指神经质地绞着湘妃竹帘。忽而扯出僵涩的笑纹:"金团长远道而来,这...老身这就安排住处......"

"不必了。"金虎截断话头,玄色披风在门槛投下刀锋般的阴影,"已着人丈量了村中所有闲置屋舍,足够安置弟兄。"他青铜面具下的眼珠缓缓转动,"今日来,主要是想拜访南家祠堂。"

话音未落已迈过门槛,雕花青砖在军靴下发出脆响。南老太太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紫檀条案,震得茶盏叮当:"金团长这是......"

"听闻南氏宗祠供着三十六盏长明灯。"金虎指尖拂过门环上的椒图纹样,"正好替亡母添两炷香。"他仰起脸,暴雨冲刷着记忆的苔痕,"老太太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被沉进莲花塘的翠花?"

轿内楠木扶手突然发出裂帛之声。南老太太青白指节掐进扶手,轿帘上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叮咚声里混着二十年前的雨声。那夜她隔着雨幕看见竹笼沉塘,翠花湿透的麻花辫在水面划出血痕,浑浊瞳孔映着她鬓间颤巍巍的金步摇......

"你……你竟是……"南老太太枯瘦指节攥紧檀木佛珠,声线发颤如风中残烛。

金虎猩红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冷笑时眼尾斜飞如刀刻:"在下正是翠花遗孤,金家血脉。自然,南家祠堂断不会供奉贱婢贱种牌位。"玄铁马靴碾过青砖,"今日我倒要问问,金某这把淬了二十载恨意的北洋刀,斩得断这血痂累累的宗法锁链么?"

话音未落,一个素白和服的女子自肃杀铁甲阵中浮出,恍若寒江骤绽红梅。约莫双十年华的妇人敛衽行万福礼,鸦青鬓角垂落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温润的阳光掠过她温润的眉目,竟如同一朵水莲花般妩媚轻柔。

"贱内雪子。"金虎抚过刀柄蟠龙纹,铁器相击迸出火星,"东瀛女子。"

南老太太手中念珠突然崩散,檀木珠子滚落满地。那雪肤花貌的异国女子却已俯身,鸦羽似的睫毛垂落时,遣词温润如三月春雨:"老夫人明鉴,妾虽生在扶桑,却早于明治三十七年随父旅居沪上。妾父曾参与长崎反战同盟,家藏《海国图志》手抄本犹存……"

金虎揽住雪子单薄的肩。少女和服的领口露出的颈项微微发颤,像秋风中将坠未坠的露珠。"雪子的父亲是反战学者,"他指节叩在酸枝木案几上,震得茶盏泛起涟漪,"军部在樱花树下绞死他那天,我在奉天车站接她时,她怀里还抱着烧焦的《明心宝鉴》。"

南老太太手中念珠突然崩散,檀木珠子滚落满地。金虎垂眸拾起两颗,声线里淬着冰碴:"今夜来,除了要说段陈年旧事,还有就是,山北村的炊烟,灭了整三天了。"

"什么!"紫檀太师椅发出裂帛之声。南老太太枯瘦的手掌几乎捏碎椅柄,浑浊眼珠里翻涌着骇浪。

金虎从怀中抽出半截铁链,暗红锈迹在月光下蜿蜒如毒蛇。"三日前霜重时,我带着弟兄们进了北家村。"铁链哗啦作响,惊起檐角宿鸟,"把你们北家村的男人,一个个捆扎结实,塞进北家祠堂的密道里,再把你们北家村的女人都给扒了个精光净,在祠堂里头栓狗似的栓好,等着日本鬼子的先遣队上门!"

雪子突然踉跄着扶住博古架,珐琅彩瓷瓶应声而碎。金虎浑不在意地碾过满地狼藉:"比起你们当年污蔑我娘偷人,把大着肚子的她沉塘的事情相比,我这算不了什么!"

"畜生!"青瓷痰盂砸在照壁上,飞溅的瓷片划破南老太太松弛的面皮。她脊背猛然弓起,恍若看见六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裹着绣鞋的脚如何踩断那姑娘腕骨。

喉间滚出冷笑的金虎突然逼近,硝烟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您该问问你家少爷,还有你那侄女,也就是现在的少奶奶,"他指尖抚过西墙挂着的褪色门帘,"当年我娘被你们割了舌头,有冤难辨,生生塞进猪笼的时候,他们在下边可看的开心?"

暗处传来银饰相撞的脆响。金虎退后半步,渐渐西归的阳光在青砖上割出裂痕,心里想着那些抽到生死签的弟兄在鬼子的先遣队风流快活时发动的那场突袭:"87个皇军,22个弟兄。"他弹落军装上的香灰,"血色黎明前,一个也没剩下!当然,你们北家村的女人,也都没剩下!"

南老太太枯槁的身躯不住战栗,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你...你想怎样?"

"血债,必须血偿。"金虎缓缓直起身躯,声音低沉如铁,"不过你不必心急赴死。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南家血脉一根根断绝,在绝望中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一阵癫狂的笑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众人惊愕回首,只见月色下一个披散长发的身影赤着双足飞奔而来,单薄的白色中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凌乱衣襟间雪肤若隐若现。她踏着癫狂的舞步,手中挥舞的红布宛如泼洒的鲜血。

"大少奶奶!"王妈失声惊呼。

南明远嫡妻、被疯癫阴影笼罩二十载的南家主母,此刻钗环散乱地朝着人潮奔来。素纱广袖拂过朱漆廊柱,惊起檐角栖雀,却在距金虎三步处蓦然驻足。她仰起一张苍白面庞,杏眼微斜似含春水,竟颤巍巍绽开朵浑浊笑靥:"老爷...您终是归来了..."

南老太太枯瘦的手掌急急掩住唇,银丝在风中簌簌颤动:"这痴儿...早失了心智..."话音未落,那癫狂身影已如断线纸鸢扑向金虎。枯槁的手指攥住金虎臂膀,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陷进皮肉:"老爷可知道?翠花那贱婢暗中偷汉...奴家亲手将她沉了塘!"她突然抖开手中浸透血渍的绢帛,猩红在暮色里洇开,"您看...这是我绣的梅花...可衬得上老爷的眼?"

金虎面容骤然结霜,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擒住那颤抖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你再胡言半句——"冷喝声惊飞满院雀鸟。癫妇却似受惊羔羊,突然嘤嘤啜泣起来,泪珠混着脂粉在沟壑纵横的脸颊纵横:"老爷莫恼...那贱婢肚中...怀的本就不是老爷的骨血..."

"来人!"暴喝如惊雷炸响,惊得檐下铜铃齐颤。金虎目眦欲裂,眸中寒芒暴涨:"将这疯妇的秽衣尽数剥去,缚于村口大槐树上示众!待日头西斜时,且看这等腌臜货色,还敢不敢污人耳目!"

暮色如血浸染院内的青石板,数名士兵忽如狼群扑食般骤然上前。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襦裙在粗暴撕扯中碎作蝶影,素白中衣堪堪遮住腿根,犹带檀香的身躯在秋风里战栗如残荷。南老太太扑跪青石板时,银丝发髻已散落肩头,枯瘦指节深深抠进三寸厚的青苔纹路:"金将军!老身求你了,看在她是个疯子的份上......"

斜阳映出金虎棱角分明的下颌,他的军靴漫不经心碾碎石板间的枯草:"二十年前这疯妇当着南家长老的面前,当众指认我娘与马夫私通时可曾疯癫?"话音未落,铁链已缠上女子纤细脚踝。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映着儿媳雪肤凝脂的胴体,恍惚望见二十年前那个执红绸拜堂的窈窕身影。

"拖至老槐树!"喝令声惊起寒鸦一片。赤足踏过百年银杏的落叶,锦缎碎片随风飘摇似褪色经幡。撕心裂肺的恸哭撞碎黄昏的寂静,每声呜咽都在青砖缝里渗出血色。瘫坐地上的南老太太蜷成枯藤般的躯体突然剧烈抽搐,浑浊泪水将皱纹冲刷成纵横沟壑:"作孽哟......老身为了南北两家的和气才容下这些脏事......如今报应来得这般急......"

金虎缓缓屈膝蹲下,五指如铁钳般捏住南老太太苍白的颌部,寒声道:"这不过是序幕罢了。王妈——"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角落里簌簌发抖的老妪,"记起当年那个月黑风高之夜吗?我娘的身躯跟着笼子沉入冰冷的池水中,是谁喊的那一声沉塘?"

王妈浑身战栗,"扑通"一声重重跪地,额头撞得青石板砰砰作响,涕泪交流:"老总开恩啊!奴婢不过奉命行事,万不敢有半分忤逆啊!"

金虎冷笑一声,如鬼魅般挺直身躯,腰间寒光乍现,一柄匕首出鞘。他踱步至王妈面前,语调森然:"奉命?今日便让你领教何为真正的'听命行事'。"话音未落,他已钳住老妇散乱的白发,锋利的刀刃轻触她颈间青筋,"见过杀猪的怎么放血吗?就是这么来一道子,跟弹弦子差不多。"

寒芒闪过,血珠如红梅绽放,顺着霜白的脖颈蜿蜒而下。王妈圆睁的双目凝望苍穹,十指徒劳地抓挠着咽喉,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几下,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的提线木偶,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生命之火在血泊中悄然熄灭。

南老太太蓦地发出声裂帛般的哀嚎,踉跄扑倒在王妈血泊里。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青砖缝,与老仆相依为命五十余载的情分,此刻都化作指缝间簌簌落下的灰白碎发。金虎负手立在残阳里,猩红披风被暮风卷成绞索,"难受么?"他冰刀似的目光剜过老妪沟壑纵横的脸,"当年我娘咽气时,我姥姥也是生生哭哑了嗓子。"

"你这没人伦的狗东西!"南老太太浑浊眸中燃起两簇磷火,"阎王殿里早给你记着阴债!"金虎闻言放声长笑,震得檐角铜铃铮鸣不止。他忽然敛了笑意,绣春刀映着残阳划出森冷弧光:"即刻起,南家三十六口尽数收押祠堂!"话音未落,铁甲碰撞声已惊起满院寒鸦。

当雪子白色千羽鹤的和服映得那张面孔愈发苍白时,南老太太正被人架着拖过长满青苔的甬道。断壁残垣间漏下的夕照,将雪子腰间羊脂玉佩照得宛如凝固的血滴。祠堂门环叩响的刹那,三十余口南氏族人跪成黑压压的剪影,恍若百年前祠堂梁柱上悬着的那些褪色经幡。

祠堂内,青烟袅袅,南家男女老少伏跪如筛糠,战栗不止。尤其是看到金虎那张酷似老太爷的面孔,众人无不捶胸顿足,连呼造孽!说起当年的冤案,个个都是不胜慨叹。

当年翠花本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心灵手巧,无人不爱,因为自己儿子是个病秧子,老太太便把八字吉利的翠花许给了少爷冲喜,后来少爷跟翠花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身子也渐渐康复,甚至立志戒掉烟袋锅子。北家村看到少爷已经生龙活虎,便重提南北两家联姻之事,要把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北月娥嫁过来,原本翠花为了照顾少爷,自甘降为室妾,偏偏北月娥过门之后,发现翠花已经珠胎暗结。

北家不愿让妾室先于正室诞下长子,便让南老太太逼迫翠花堕胎,翠花宁死不从,甘愿被赶出南家村。于是,为平息这场干戈,南老太太明知北月娥做局,串通北家诬陷翠花名节,却也是装聋作哑,冷眼看着老太爷下令将翠花沉塘。至于翠花如何死里逃生,金虎又是如何回来报仇,没人关心,也不想知道。只知道后来大少爷南明远自翠花沉塘后一病不起,从此烟枪再不离手,成了十足十的废人。而北月娥虽然成为了大少奶奶,却也因为坏事做绝,心内有愧,导致多年来疑神疑鬼,成为疯妇。

现在看到金虎那张脸,谁还不知道当年翠花是被冤枉的?

此时的南明远被粗鲁地从卧房内贵妃榻上拽下,给一路背到了祠堂内,瘫坐在神龛阴影下的角落,眼神涣散如蒙尘铜镜。

金虎立于斑驳的祖宗牌位前,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惶恐面孔:"二十年前,南家害我生母翠花惨死。今日,我要南氏满门以血洗恨!"

话音未落,一个锦衣女子膝行数步,珠钗散落,扑倒在地抱住金虎铁甲包裹的腿:"金团长开恩啊!妾身乃去年才嫁入南家的三房新妇,对往事一无所知啊!"言罢,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金虎低头睥睨,声音冷硬如铁:"你姓甚名谁?"

"妾身沈氏,夫君乃南家三房幺儿文忠,成亲仅一年有余..."女子哽咽不能成语。

金虎眸光一沉,骤然收力将她甩开数步之遥:"南家血脉,今日一个不留!"他反手拔枪抵住众人眉心,猩红眸光扫过惊惧的面孔,"现在就让你们重温我娘当年尝尽的绝望!"

扳机扣动的刹那,一道纤影如风中梨花般掠至身侧。雪子素手紧扣冰冷的枪管,苍白的面容泛起病态潮红,贝齿轻咬樱唇压抑着不适,纤指却坚定地按在他紧绷的手腕上。

"虎君……"她气息不稳,如风中残烛般摇晃,玉指掩唇急促干呕数声,待气息稍缓,她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冷硬的枪柄上,温热吐息缠绕耳际:"我……我已经有了……"

金虎铜铃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力道变化泛出青白,枪口微颤间险些走火。待她断续诉尽,他面上血色尽褪,化作复杂难辨的神色,仿佛千年寒冰遇见三月春阳。

"当真?"沙哑嗓音裹着刀刃般的迟疑。

雪子垂首,耳尖绯色如染朝霞,纤长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轻轻点了点头。

金虎指节扣住枪柄的力度渐渐松脱,金属的冷意还残留在掌心。他静默如雕塑般伫立片刻,忽而反手将武器掷入供桌下的阴影,玄色衣袂扫过门槛时,青苔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呻吟。雪子素色裙裾掠过青砖,追着那道被暮色压弯的背影,两人低语被风声裹挟着碎成片片。

祠堂内烛火明灭,南家众人呆立如泥塑木雕。北风卷着纸灰在供桌前盘旋,南老太太枯槁的手掌按在褪色的族谱上,浑浊的眼珠倒映着香炉里将熄的余烬:"报应...这都是报应啊..."她佝偻的脊梁几乎要嵌进祖宗牌位间的裂隙,苍老的絮语与檐角冰棱坠地的脆响,在供奉着先人牌位的祠堂里层层叠荡。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金虎便孑然回到祠堂阶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青石阶上苔痕斑驳,仿佛沉淀着经年累月的叹息。他面容沉静如止水,可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仍蛰伏着未熄的幽火,像极了寒潭底部暗涌的熔岩,表面凝着冰层,内里却翻滚着灼人的温度。

金虎的鹿皮靴碾碎满地残叶,玄色劲装在暮色中泛起冷光。他来到自己的父亲——南府大少爷南明远身前,缓缓俯身,目光如刀刃般扫过南明远眉额角那道疤痕,那是当年为救翠花被老太爷打伤的,金虎皱起眉头,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却在瞥见对方颤抖的指尖时骤然凝结成冰。

"南家大少爷,久仰大名。"喉结滚动间渗出铁锈味的冷笑,"你知道吗,我娘弥留之际,还攥着您当年送的翡翠平安扣?"

南明远被鸦片熏染的近乎麻木的神情,渐渐有了反应,手中的紫砂茶盏应声而裂,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砖上蜿蜒成扭曲的河。他踉跄着支起上身,靠着墙角坐定,浑浊的眼神盯着金虎,泪水在镜片后泛起涟漪:"你...你真是翠花的孩子?"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恍若想要触碰命运刻在对方眼尾的印记。

"怎么,这双眼睛骗得了人?"金虎突然逼近,玄色衣袖带起腥风,刻意压低的嗓音裹着砂石摩擦的锐利,"我倒生得像你那个不讲人情的老太爷?"

南明远踉跄后移撞上博古架,青瓷梅瓶坠地碎裂的脆响惊飞檐下栖雀。他枯藤般的手指徒劳抓向虚空,却被金虎猛然甩开。"别用你脏手碰我!"金虎暴喝声里带着金铁相击的颤音,指节捏得发白,"既然你担不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老太爷你怕,老太太你也怕,前怕狼后怕虎的你招惹我娘干什么?"

碎瓷片深深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南明远终于瘫坐在满地狼藉里。银丝眼镜跌落时划破脸颊,血珠混着泪水滚落在青砖缝隙间。他对着满地月光嘶哑地笑,笑声震得梁间蛛网簌簌作响:"是我没用...是我害了翠花...这双手连替她挡刀都做不到..."

金虎看着这个没用的男人,却也是被母亲惦念了一辈子的男人,四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憔悴不堪,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想骂,骂不出口,想打,他这些年来为了惩罚自己,身子已经被鸦片糟践坏了。想到这里,金虎长叹一声,伸手向南明远的嘴角抹去,想要把他嘴角的垂涎给擦掉。

南明远吓了一跳,以为金虎要打自己,便苦笑道:“你要是恨我,我这条命你就拿去,给你娘报仇,这些个人你想杀哪个,就杀哪个,只是……老太太的命,你能不能留着,我不是给老太太求情,我是让她活受!”

金虎给南明远把嘴角的垂涎擦干净,弯腰把父亲打横抱了起来,只觉着父亲竟然轻的如同枯树枝,全身瘦的就剩下骨头架子了。这种感觉,跟当年抱着母亲放入棺椁时的感觉竟然一般无二。立时那种揪心的痛感又回来了。

“你放心,杀父不详,过两天日本鬼子打过来了,我们这帮兄弟一个也剩不下,我可不想闭了眼去十八层地狱!”金虎的声音裹挟着夜风穿透雕花木窗,在青砖地面激起细微回响:"南老太太,我可以不杀你们南家满门。"

枯瘦的银发在烛火中泛起寒光,南老太太龟裂的指尖深深掐入紫檀扶手。供桌上三炷残香正燃到酉时三刻,青烟缠绕着她颤巍巍抬起的花白鬓角。

"只是..."金虎向前半步,蟒纹靴尖碾碎门槛外凝结的霜花,"首当涤清二十载沉冤。令我娘蒙垢的偷人污名,该当着你们南家的列祖牌位洗雪。"

供案上的烛火爆出朵灯花,映得南老太太沟壑纵横的面容忽明忽暗。她浑浊的眼珠映出男人腰间晃动的青锋,那寒芒正对着她膝头打颤的紫貂暖袖。

"再者..."金虎喉间滚出金石相击之声,"当在祠堂西庑设我娘的灵位,香火永续,岁祀不断。"金虎嘴上这么说,心里明白,所谓香火永续,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过几天日本鬼子打过来,这里只怕什么也剩不下。

"好...好..."老太太的手指突然攥紧供案,震得烛台倾倒,蜡泪在青砖上蜿蜒成河。

金虎深深地望了老太太一眼,忽然说:“刚才有人来报,说你们老北家的男人,从祠堂的密道里被放了出来,没有一个说只顾着自己去逃命的,他们把被糟蹋的女人埋了,然后拿着私藏的武器弹药,一路向北,去跟日本人拼命去了……八成是回不来了!”

老族长点了点头:“这算不得什么,面对东瀛寇仇,何分贩夫走卒与缙绅士子?中华之人岂无半分热血!”

论起辈分来,老组长该当是金虎的叔公,但此时金虎没心跟南家的人寒暄,只是冷冷看了老族长一眼,便抱着瘦骨嶙峋的父亲疾步离开祠堂,雕花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满室惶然未定的南氏族人仍蜷缩在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青砖地面还残留着老夫人跌坐时掀起的浮尘,老太太颤抖的银丝正浸在冷汗里,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魂灵。

是夜露重,金虎行至村西河塘。素魄流辉,塘面凝作寒玉,千点星芒在墨色波纹间明明灭灭。二十载春秋流转,那袭褪色红袄依旧沉在塘底,仿佛当年被扔入水中时溅起的水花都凝成了塘畔老柳的霜纹。

"母亲..."金虎跪倒在青石驳岸,指节扣进结着薄冰的塘泥。寒夜朔风卷着芦苇叶扑在脸上,却不及他喉间溢出的破碎呜咽更冷。当沾血的斩渊剑坠入水中,他望着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绳没入墨色,恍惚又见翠花抱着襁褓在藕花深处回眸——二十年前的月光也是这般,将母亲眼角泪光映成塘中碎银。

“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家,我想把南家的人也跟北家的一样,一个个都给剐了,可我下不去手!”话音未落便哽咽难言,铁塔般的身躯竟似风中芦苇般颤动。南明远望着跪在寒潭边的儿子涕泪横流,喉间哽咽似吞了带刺的糕团,刚要开口训诫,忽觉心口蚁噬般酥麻,霎时间万千蚁群噬骨,冷汗浸透的麻衣紧贴嶙峋脊骨,痛苦的闷哼在齿缝间化作野兽般的呜咽。

"爹!"金虎猛然扑将过去,铁钳般的手臂箍住老父腰身。雪子疾奔而至,颤抖的手指摸出玻璃药瓶,针管推到底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浑浊药液注入血管的刹那,南明远痉挛的小腿绷成弓弦,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五道血痕。

待惊涛骇浪般的痛楚退潮,南明远突然剧烈抽搐着要起身。腐坏的莲藕气息在塘面弥散——南明远毒瘾发作时神志不清竟然失了禁,他那枯槁的面皮涨得紫红,枯藤般的手指死死抠住地上的泥土:"翠花……报应啊……"嘶哑的喘息裹着血腥气,"让我这条命把一切都了结了吧!"说着竟挣开金虎桎梏,枯瘦身躯如风中残烛般往寒潭倾倒。

"爹!"金虎暴喝如惊雷炸响,铁塔般的身躯横亘在塘边。南明远回望时,瞥见儿子年轻刚毅的脸庞淌着混着塘水的浊泪,恍惚间竟似年轻时候严厉有加的老太爷,浑浊瞳孔猛地收缩,接着儿子那铁钳般的手臂箍住老父腰身,抱起这具枯木般的躯体时,塘水漫过军靴,在青石板上洇开暗黑印记。

卧房内,暮色浸透窗棂时,金虎反剪双手立在雕花拔步床前。待亲兵们提着水壶鱼贯而出,他亲手解开父亲腰间腰带,青筋暴起的手掌托起那具枯树皮似的躯体——南明远佝偻的脊梁上,嶙峋骨节如同寒潭老松的根脉虬结,被褥掀动时簌簌落下的药渣,混着陈年汗渍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爹……就让我孝顺您洗这一回吧。"金虎看着木桶里面的热水装满,粗长的手指试了试水温,觉得成了,便把最后一壶开水重重放在地上,惊得梁间燕子掠空而起。素白麻布浸透温水后绞出涟漪。

金虎脱掉父亲的亵裤,再度把父亲的身子轻轻抱起来,放入木桶之中,然后拿着白色布巾为他轻轻擦洗。南明远一直低着头,浑浊的眼珠映着水雾蒸腾,仿佛望见二十年前那个在祠堂阶前跪碎膝盖的冬夜。

“为了保住你,你娘求我带她走,离开南家村,我答应她了!”在氤氲朦胧的水雾中,南明远讲起往事。

“可是事到临头,你又不敢了,对吗?”金虎冷冷地说:“因为你离不开烟袋锅子!更离不开南家的富贵!"金虎抓起皂角狠狠搓揉出绵密泡沫,父亲驼峰似的脊背在翻涌雪浪里时隐时现。

“我说过,我是个废人!我配不上你娘!”南明远说着,神志渐渐模糊:“我这几年也一直在等,等着你娘什么时候想起我来,过来接我……”

待南明远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荡开,金虎将父亲微凉的额角轻轻贴在自己肩窝。月光透过雕花木棂,在父亲清癯的面容上织出银纱,他望着那睫毛投下的浅淡阴影,喉结微微滚动着收回目光,金虎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风流俊俏的少年,是如何赢得母亲的一片芳心。

当金虎为父亲系好衣服上的最后一个盘扣时,檐角铜铃恰被夜风惊醒,叮咚声里,金虎将父亲妥善安置在宁式床上,替他拢紧鲛绡被角的姿态,与幼时母亲为自己掖被并无二致。

待晨光初透窗棂,金虎踏出院落时,石阶上还凝着未晞的夜露。枯草在夜风中簌簌作响,雪子的莲步碾碎满地月华。她来到金虎身侧时,素白裙裾沾着夜露,像一捧揉碎的月光。

"虎君..."她转身时发间冷香萦绕,"当真决定好了吗?"

金虎的视线浸在墨色江流里,月光碎银般在江面流淌。他抚过雪子尚且平坦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新生的温度,"血债已偿,此仇已报。"掌心覆上她微隆的小腹,恍若触到某种柔软的救赎,"要留条命,给未出世的孩子。"

雪子将脸埋进他肩头,发丝扫过他绷紧的下颌:"我会好生侍奉父亲的……"话音未落便被铁臂箍紧,金虎喉结滚动着吞咽苦涩,好像有好多好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明天要带弟兄们去跟日本鬼子对阵。"他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三百对两千,怕是……"

"别说。"雪子忽然将染着丹蔻的指尖按在他唇上,殷红如将绽的梅,"我会一直等着你,你说过要八抬大轿娶我的。"她仰起脸,泪痣在月下晃成一点将坠的星子。

破晓时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金虎便率领部队悄然撤离了山南村,一路北去,没有回头。村口处,雪子搀扶着虚弱的南明远,目送着那支承载着希望与仇恨的队伍渐行渐远。南老太太佝偻的脊梁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弓,浑浊的目光中再无往日神采,仿佛一夜之间被岁月抽走了全部精气。

整个南家村的男丁们并未因祠堂受辱而心存芥蒂,反而纷纷抄起家中私藏的刀枪弹药,义无反顾地追随金虎的部队而去。老族长的话语犹在耳畔,无论君子还是小人,纵使当年南家村的所有人都无视了翠花被陷害的事实,成了帮凶,在民族大义面前,没有一人甘愿在东瀛倭寇铁蹄下屈膝求饶。

老族长仰天长叹,沧桑的面容上刻满悔恨:"咱们南家村亏欠那孩子的,就用这条老命来偿还吧。唯此,将来才能昂首面对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至于大少奶奶,早已在夜半时分,头脑瞬间醍醐灌顶之时,一个人投入那寒塘之中,此身既负苍天之鉴,惟以碧水洗尽前尘孽障。

望着南家村男丁们的背影逐渐融入晨曦,金虎留下的几名亲信驾着马车缓缓靠近,催促雪子等人登车启程。就在此时,南明远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清明,一滴浑浊的泪水悄然划过苍楚憔悴的脸颊,谁也无法想象,年轻时的大少爷是何等的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引得翠花那样心灵手巧的少女芳心托付,毕生无悔。

队伍蜿蜒前行,最终消失在两界山浓郁的晨雾之中。山南村重归平静,但这表面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寂静。东瀛侵略者的铁蹄即将踏上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而金虎和他的兄弟们,注定要成为阻挡那无情铁蹄的第一道血肉长城。

雪子静立村口,目光追随着远去的队伍,迟迟不愿登车。她温热的手掌轻抚着日渐隆起的腹部,那里不仅孕育着一个新生命,更承载着两界山恩怨情仇绵延不断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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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6-11 20:20:43